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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张氏屈走黄泉路 全德怒打殷显仁

  第四回张氏屈走黄泉路 全德怒打殷显仁 (第2/2页)
  
  少时,张发财一家跌跌撞撞赶到,听万成说了了原委,如冷雨浇头,丢开声,哭得气断声哑,哀哀欲绝。
  
  黄昏时分,张家其他人都听到消息,黑压压来了半院。众人见张氏伤痕,有叹息的,有疑惑的,一时议论纷纷。
  
  忽棺材运到,刘店家便请朱张两亲家商议道:“年轻人暴毙,又没有后人,不如早早埋葬,免得活人受累。”于是将张氏装敛了,简简单单作个法事,念诵几句经文,超度了亡灵。
  
  他们这里瞒天过海,却不知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那张家户大,岂能没有能人?内中就有几个经过世面的,暗地里起了疑心,撺掇张发财道:“我家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,怎么就从墙上跌下来能摔死?莫不是被人算计,含冤而死?这件事不能草草了事,须得官府验伤,查明死因才能下葬。”
  
  张发财本是个老实人,听族人一说,倒为难道:“如此一来,和亲家岂不是翻了脸?而且这打拉池县衙散了多长时间,哪有官员管事?”
  
  那些人见他软弱,就道:“你不要管,明日定不叫他下葬。乡上没人管,就找县上,好歹要查个水落石出!”
  
  他一个个咕咕哝哝,商量定了。
  
  且说老朱家,次日凌晨,早早请了邻居们,会同张家人,拂晓起灵,辰时下葬。
  
  下葬已毕,才要动土,忽见那荒草枯木中闪出十来个人,喝道:“稍等!稍等!不要着急!”
  
  众人吃了一惊,急抬头观瞧,但见那些人生的特别,有顺口溜为证:
  
  一窝蛇鼠招人厌,
  
  两面三刀处事奸。
  
  四体不勤生懒惰,
  
  五毒俱全败家园。
  
  六亲不认欺良善,
  
  七扭八歪露凶残。
  
  九故十亲侧目过,
  
  百般无赖祸世间。
  
  众人细看,却也认得,原来是本地的一帮泼皮无赖。当先一人鼠目獐脑,黄毛短须,却是小水街上的一个下三滥,姓殷,名显仁。
  
  那刘店家平日里行走江湖,也曾与这些人打过交道,此时见他们这般气势,便知来者不善,忙起身迎上去,笑道:“人家遇了丧事,正下葬哩,兄弟休要吵嚷。”
  
  那殷显仁冷笑道:“我也知道你们在这里埋人,才来替天行个道。我来问你:这里抬埋的是什么人?”
  
  朱全忠此时哀痛欲绝,浑浑噩噩,哪有心思搭理他?唯有全富见他发问,不知其有何谋算,只得答道:“抬埋的是我家大嫂。”
  
  殷显仁又问:“什么原因身亡?”全富言道:“没小心从墙上跌下来,碰到石头上,不想就死了。”
  
  那殷显仁“咄”一声喝道:“你是来哄三岁的小孩呢?你一家做事凶残,合谋杀了人,你当我不知?我这地盘是拜神修道的地方,人人积德行善,岂能容你外来人行凶作恶,坏了名声?”
  
  朱全富听他一说,便知生了变故,不由心慌,少不得嘴硬道:“我家正办丧事,与你何干?你休要满嘴胡说。”
  
  那殷显仁怒道:“你家害人性命,一来不到官府投案,二来不到城隍庙上超度冤魂,还敢顶嘴。此事虽与我无关,却关系着本地风气。来来来,咱们到县里说个明白。”回头对众泼皮道:“扯了他们,咱到县城说个明白。”
  
  那帮泼汉闻听,应一声,一拥而上,便来扯朱全富。那张家人袖手旁观只当看热闹。
  
  刘店家见事不好,刚要劝阻,被殷显仁一推,跌一个坐墩,挣扎不起来。众邻居本就胆小怕事,听见这段缘故,才知道其中有蹊跷,事关人命,谁不害怕?相互丢个眼色,溜的一个不剩。
  
  正在撕扯,猛听有人大喝一声:“你这些山精野怪,不到别处寻食晒粪,竟敢到四爷面前撒野,怕是嫌狗命太长!”
  
  噫!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,深山虎吼!喊声落处,只见一人身如灵猿,势如旋风,奔将过来。正是朱全德!
  
  众泼皮见他来势汹汹,不敢小瞧,齐道:“狼养哈的,竟敢还手!”三呼二喊,劈面相迎。
  
  朱全德哪里放在眼中,抡开两只拳头,好似一双混铁八棱锤,呼呼生风,三招两式,早擂倒了三个,杵爬下五个。还有两个见势不妙,撒腿就跑。
  
  跑不多远,被朱全德拔足赶上,一只手擒住一个,把两颗头颅相互一碰,“嘭”的一声,碰得昏死过去,倒在路边。
  
  那殷显仁好似枉死鬼见了黑无常,唬得魂飞九霄,一磨头,沿沟畔飞奔而逃。朱全德眼快,早已看见,撵将过去,一脚踢翻在地,抓住两只脚脖子,倒提起来,犹如老屠户劁乳猪一般,拎将过来。
  
  殷显仁双手乱舞,不能得脱,只得连声告饶道:“好汉饶命!好汉饶命!”
  
  朱全德哪里肯饶他,瞪眼发狠道:“你这泼皮撞在四爷手里还想逃脱?四爷这几天正手痒得紧,索性将你扯巴扯巴,拽作几块,扔在山里喂狼。”
  
  说话间将殷显仁丢在地上,抬单脚踩住双腿,伸两手拧住头颅,便要下手。
  
  刘店家看见,忙大声喝喊:“全德放手,不要闹出事情。”朱全德听见,便不敢动手。
  
  殷显仁爬在地上,对刘店家哀声求告:“老哥救救我!”刘店家见他可怜,只得对全德道:“冤家宜解不宜结,得饶人处且饶人,放他去吧!”
  
  朱全德无奈,只得放开手,喝道:“若不是老人家说情,定让你一命归西!还不快滚?”
  
  殷显仁闻言,犹如虎口逃命一般,谢恩不迭,爬将起来,唤起一帮兄弟,跌跌撞撞,抱头而去。
  
  单说朱家弟兄几个虚惊一场,又见众邻居都跑了,只剩下娘家人,便问刘店家“如何是好”,刘店家拍手道:“事到如今,还能指望谁?只好自己动手。”
  
  话音未落,那张家人都冷笑道:“原来我家女儿死的冤!此事查不清楚,谁敢动土?我家不是那糊涂虫,女儿死了,好歹要去县里报个案,等理事老爷查验清楚再埋葬不迟。”
  
  朱全富道:“你我两家是底亲,为何你们要信那些无赖的话?这分明是人在情在,人没情没,像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情你们都能做得出来?”
  
  那张家人听闻大怒,吵吵闹闹,便要动手。又有几个二杆子嚷道:“把朱万成老婆抓了,裤裆里塞个猫,游街示众,看她承认不承认?”
  
  又有一个道:“取个木棒,扎上木钉子,做个木驴,叫她骑上,抬她过街,看她招不招?”
  
  朱全富自知理亏,朱全德是直性子,两人一时都无语。此时只有朱全忠能说话,他就跪在众人面前哭道:“她死的冤不冤,只有天知道。我两个结成夫妻,从没有翻过脸,亲戚间也和睦相处,几时说过过头话?若你们心里怀疑,动了公,县里来了人,到时开棺验尸也能行。她生来命苦,今日且让她占个吉时,安葬了,托生富贵人家,再不要受苦痛,行不行?”说罢放声大哭。
  
  张家人见此情形,想起全忠夫妻往日恩爱和睦,倒也心软了,只得放话道:“这件事罢不了,等县里来人再说。”言罢都回去了。
  
  弟兄几个见旁人都走了,无奈,便亲自动手,掘土成堆,将张氏埋葬了。这正是一波未平一波起,自己掘坟自己埋。
  
  掩埋妥当,圈了坟茔,谢了土神,回得家来,也没有人做饭。刘店家又说了一席宽心话,方回去了。
  
  单说那朱全忠,悲悲戚戚,只是落泪。朱老太看见,心如刀绞,哭道:“我儿再不要伤心了,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!古话说婆娘如衣服,脱了一件换一件,等上一年半载,我给我儿再办一个。”
  
  朱全忠闻听,更加心寒,言道:“我两口子在这里受煎熬,只盼望能安个家过日子,谁想一个去了阴间,一个成了孤鬼。留在这里有什么盼头?我不如回通渭老家守先人坟头去。”
  
  朱老太听见嚎啕大哭,言道:“你回通渭,有房无粮,有地无牛,一个人如何过活?你若想让我多活两年,再不要有这个念头。”
  
  朱全忠走心已决,那肯回心转意?朱万成见劝不回头,只得说:“冬天马上就到,你回去如何生存?哈好等几个月,等气候转过来,再回不迟。”
  
  一家人埋怨半夜,又困又累,方才睡了。
  
  次日清晨,大家起来,却不见朱全忠,里外寻找,不见人影。朱老太便知他半夜动身,回了朱家阳坡了,不由放声大哭,对朱全富说:“你去追你大哥,对他说,当儿子的,若不能奉养哒妈,就是忤逆不孝,以后到了地狱,也要上刀山下火海。拽他回来吧!”
  
  朱全富听了,起身去追。直追了五六十里路,才追上朱全忠,将朱老太的话说了,请大哥回转。
  
  朱全忠是憨厚人,听了此话,左右为难。万般无奈,只得随全富回来了。自此沉默寡言,百事不问,只管吃饭睡觉干活,如腐木死灰一般。
  
  有分教:肚子才觉吃饱饭,灰耙打塌半边天。
  
  要知后事如何,下回细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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