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三回 宴中兴孙美瑶授首 窜豫东老洋人伏诛 (第1/2页)
却说曹锟贿选成功,正在兴头,不料奉、浙和西南各省,都已通电反对,兵革之祸,大有一触即发之势,因此直系大将吴佩孚,十分注意,凡由各省来洛的人员,无不详细询问各该省情形,以便应付。吴氏亦大不易。一日,忽报马济回洛,吴佩孚立教传见,询问湖南情形。马济道:"赵氏势力已经巩固,南军一时决难发展,军事方面,已不足忧,但有一层,大帅须加注意的,就是国民党改组和组织国民政府的事情,南方进行得非常努力,万一实现,为害不小。"马济倒有些见识。吴佩孚道:"关于这两件事的消息,我已得到不少,但是详细情形,还不曾知道,你可能说给我听吗?" 不先决定其能否为害,却先询详情,态度亦好。马济道:"孙氏因中华革命党份子太杂,全没有活动能力,组织的情形,又和时代不适合,所以决心改组。加之俄国的代表越飞,到南方和他会晤后,他又决定和苏联携手。现在听说,俄国又派了一个人到广东来,那人的名字我倒忘记了。"说着,低头思想。吴佩孚也跟着想了一会,忽然道:"可是叫鲍罗廷吗?这人的名字,倒听得久了。"不从马济口中说出,反是吴佩孚想出,奇诡。马济恍然道:"正是正是。那人到了广东以后,又决定了几种方针:一种是容纳共产党员和共产主义青年团加入国民党;此条本列第三,马济却改作第一,见其主意独多。一种是国民党的组织,采用共产党的组织,略加变通;此条本为第一。一种是虽以三民主义为党纲,而特别注意与共产主义相通的民生主义。此条本为第二。并听得说中山已派廖仲恺到上海和各省支部接洽改组的事情,看来实现之期,也不远了。"伏线。吴佩孚道:"这是国民党改组的情形了。还有国民政府的事情呢?"马济道:"他所以要组织国民政府,动机就在争夺广东关税的一件事情。因为这次交涉的失败,全在没有得到各国承认的地位,因此想联络反直各派,组织一个较有力量的政府,再要求各国承认。听说现在也分派代表,到各处分头接洽去了。"吴佩孚笑道:"这两件事,你看以为如何?"故意问一句,自矜聪明。刚愎之人,往往如此。马济道:"以我之见,似乎不可忽视。"吴佩孚笑道:"秀才造反,三年不成,吴秀才自己忘了自己是秀才了,却看三年之后,果然如何?所谓党员者,无事则聚,有事则散,孙中山想靠着这批人来成他的功业,真可谓秀才计较了。"比你的秀才计较如何?马济道:"虽然如此,大帅也不可不防,他现在北联奉张,东联浙卢,势力也正未可轻侮呢。"吴佩孚之见识,未必不如马济,但以屡胜而骄,故其刚愎之性,乃随日俱炽耳。吴佩孚笑道:"决可无虑。奉张是盗匪一流人,只能勾结匪军罢了。老洋人部队,业已击溃,只有孙美瑶一人,尚属可虑,此外我们直系部队,尽是可靠的干城,哪里还怕他们进攻不成?"志矜气骄,至于如此,宜其败也。马济道:"不错。他在湖南听说老洋人受了奉张运动,给大帅知道,想调集江苏、山东、安徽、河南、陕西五省的一部分大军,以四万人去包围他,预备一举解决。不料事机不密,被他逃入宝丰、鲁山、南阳一带山中,据险顽抗。后来张督率领五万大军,包围痛剿,他又突围而出,谋窜鄂边,又被鄂军截回了。情形是这样吗?"吴佩孚叹道:"匪军原是最靠不住的。譬如山东的孙美瑶,自从劫车得官以后,土匪闹得更凶了。杀人放火,劫教堂,掳外人,来要求改编的不知多少,究竟他们是羡慕孙美瑶,所以起来效尤,还是妒嫉孙美瑶,借此和他捣蛋,都不能确定。不过无论他们是妒嫉,或是效尤;实在已到非杀孙不可的时候了。"此言之是非,极难评断。盖此种局面,虽由孙美瑶而起,究竟非孙美瑶自身所造成,不杀无以戡乱,杀之实非其罪也。马济道:"孙美瑶自改编后,很能认真剿匪,当初既已赦他的罪,又订约给他做官,现在恐怕杀之无名。"此言似较中理,盖孙既能认真剿匪,则其赎罪之心已甚切,固不必杀也。 吴佩孚道:"不杀他,等他受了奉张运动,发生变乱时,要杀他恐怕不能了。"原来如此,使人恍然。马济默然。吴佩孚又道:"这件事,我已决定,无论如何,总不能如老洋人似的养痈遗患了。"马济道:"既然如此,大帅何不写一封信给郑督,郑士琦时任山东督理。叫他相机而行就是了?"吴佩孚笑道:"此言正合吾意。"当下便写了一封信给郑士琦,大略道:
山东自收编匪军后,而匪祸益烈,非杀孙不足以绝匪望。否则临城巨案,恐将屡见,而不可复遏。此言不为无见,然要在警备得宜,亦何忧土匪?身为军事长官,不能戡祸定乱,而欲杀一免罪自效之人,以戢匪患,上之失信于列国,下之使匪党作困兽之斗,其计岂不左哉?
老洋人部以不早图,至遗今日之患,一误何可再误?望一切注意及之!
郑士琦得了吴佩孚这道命令,和幕僚商议。幕僚道:"剿孙一节,现有吴团长可章在那里,只教他处处留意,察看动静,如有机会,再图未迟。"郑士琦然其言,便密电吴可章,教他察看孙美瑶的动静。这吴可章本是郑士琦所部第五师第十七团长,自从孙美瑶改编后,郑士琦就委他为孙旅的执法营务处长,教他监督该旅,办理一切。吴可章因是上级机关委来监督一切的,对于孙美瑶种种行为,不免随时防范。孙美瑶又是少年气盛的人,自己现为旅长,吴可章无论如何,总是自己的僚佐,也不肯退让,尤其是孙美瑶部下的人,向来跟他们头领胡闹惯了的,怎禁得平地里忽然弄出一个隔壁上司来?再则也替孙美瑶不服气儿,于是早一句、晚一句的,在孙美瑶面前,絮聒出许多是非来。孙美瑶愤怒益甚,时时想除去吴可章。吴可章见他行为日渐骄横,只得随时禀报省中,请示办法。孙美瑶之死,颇有疑吴可章专擅者,其实吴氏安有专杀之权?专杀之后,郑督又安得不惩办乎?本书所言,确是实情,足为信史。郑士琦得了他的密电,便密嘱他乘时解决。既已投诚,又萌故态,孙美瑶也该受其罪。
这次,孙氏因剿匪,得枪十七枝,不行呈请,居然自己留了下来。吴可章认为孙氏措置失宜,强逼他交出。 此公倒是硬汉。孙氏大怒,坚决不肯交出。双方愈闹愈僵,几至武力解决。吴可章便把此事始末,星夜电禀郑氏,说孙旅全军,即将哗变,请即派大军防卫。郑士琦得了这电,急令衮州镇守使张培荣,率令本部全旅军队,前往相机处理。这事办得极其秘密,孙美瑶一点也没有知道。这时地方上的绅士,听说吴可章的军队,要和孙旅发生冲突,十分恐慌,人民可怜。少不得联合各公团,出来调解。一天风云,居然消歇,等得张培荣到时,事情已经了结。张培荣因得了郑士琦的授意,不好就此丢开,暗约吴可章赴行营商议,询问孙美瑶究竟可靠得住?吴可章便把孙美瑶如何骄横,如何不法,如何不遵命令情状,诉说一遍。又道:"这个姑且不必问他,既有吴大帅的命令,他叫我们怎样办,我们就该怎样办。违了他的命令,也是不妥的。"在军阀手下办事,也是为难。张培荣道:"据你的意见,要怎样办才是?"吴可章道:"督理既派镇守使来,当然要请镇守使主持一切,我如何敢擅作主张?"张培荣默然想了一会道:"我明天就假替你们调停为名,请他到中兴公司赴宴,就此把他拿下杀了如何?"吴可章道:"这计甚妙,但是一面还要请镇守使分配部队,防止他部下哗变才妥。"张培荣称是。
次日布置妥帖,便差人去请孙美瑶赴宴。孙美瑶不知就里,带了十一个随从,欣然而来。可谓死到临头尚不知。张培荣接入,两人笑着谈了几句剿匪的事情,张培荣先喝退自己的左右,孙美瑶以为有什么秘密事和他商量,便也命自己的随从,退出外面去。半晌,不见张培荣开口,正待动问,忽见张培荣突然变色,厉声问道:颜色变得非常之快,大和做戏相类。"郑督屡次令你入山剿匪,你何以不去?"孙美瑶这时还不知自己生命已经十分危险,忙答道:"怎说不去?实在因兵太少,不能包围他们,所以屡次被他们漏网。"此语也许是实情。张培荣拍案喝声拿下。孙美瑶大惊,急想去拔自己的手枪时,背后早已窜过八九个彪形大汉,将他两臂捉住,挪翻在地,用麻绳将他捆了起来。孙美瑶大呼无罪。张培荣道:"你架劫外人,要挟政府,架劫华人,并不提起,可见若辈胸中无人民久矣,为之一叹。何得自称无罪?"孙美瑶道:"那是过去之事,政府既已赦我之罪,将我改编为国军,如何失信于我?"却忘了自己投诚后种种不法行为。张培荣道:"你既知赦你之罪,便当知恩图报,如何又敢暗通胡匪,指东三省。阴谋颠覆政府?"孙美瑶道:"证据何在?"张培荣道:"事实昭昭,在人耳目,何必要什么证据?"孙美瑶大声长叹道:"我杀人多矣,一死何足惜?但是君等军符在握,要杀一个人,也是极平常之事,正不必借这莫须有的事情,来诬陷我耳。"张培荣不答,实在也不必回答了。喝命牵出斩讫。孙美瑶引颈就刑,毫无惧容,钢刀亮处,一颗人头早已滚落地上,这是民国十二年十二月十九日事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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